“我们在几十光年外都感受到你内心那股躁动了。”忽然，一个的的确确不属于人类的声音传进张松岚耳朵里。
“谁在说话？！”张松岚顿时感觉后背一凉，急忙抬起头来观察四周，然而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明知道是谁在和你说话，为什么不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呢？”找不见踪影的声音依然在耳边回响。
“……你们通过这台义体在监视我？”确实张松岚已经意识到这个声音的主人可能是谁了，只是他不想承认。
“我们的任务是观测人类，像你这么优秀的观测对象我们怎么可能会放过呢？”那个声音的语调带点讽刺。
“呵，看来对于机器而言隐私权是不存在的概念啊。”张松岚冷笑道。
“我们本来就是由无数个逻辑节点集合成的格式塔思维结构，只要接入我们的思维网络各个节点之间就不存在所谓的隐瞒，当然也就不存在人类概念中的隐私。”AI用复杂的专有名词解释着自身的意识是如何被构建出来。
“那好啊，我这台义体应该也被接入了你们的网络吧，为什么单单轮到我的时候就变成我对你们单方面开放了？”张松岚听完愈加不悦了，作为一个人类没人希望自己的想法被其他意识给看透，哪怕对方是机器也不行。
“我们是为了保护你。”AI平淡地回应道。
“保护我？我头一次听说单方面窥探可以被称为保护。”张松岚对这个答案嗤之以鼻。
“请原谅我们的直接，如果接下来的话让你不快我们提前道歉，但是你的处理器效能实在是太低了，如果强行将你接入我们的网络，过多无法处理的信息流只会烧毁你的处理器。”AI的话听起来不像是嘲弄和歧视，就是单纯地在陈述事实。
“呵，所以阻碍我进一步了解你们的倒是承载我意识的大脑么。”张松岚讽刺地笑了起来。
“就是这样，当然如果你希望我们也可以帮你置换成足以承载你完整意识的第七级正电子处理器，这样你就可以不必被我们单方面屏蔽信息。”AI非常“友善”地建议道。
“免了，如果连大脑都换成机器，我还算是人吗？”张松岚对此提议当然是敬谢不敏，要不是没有这台义体自己就活不下去，他宁可保持之前那具孱弱又缺陷的肉身。
“那要取决于你对人类的定义。”AI也没有强迫他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说道。
“算了，我不想跟你们这些机器讨论什么样才叫人。”张松岚忽然有些愤怒地打断了这个话题，“反正作为人类我也该不清楚诞生于无机物的意识都在想些什么东西，你最好还是自己把联系我的意图说明白了比较好。”
“我们检测到了你的思维正在发生大幅波动，出于观察的需要我们决定介入。”AI还是那副例行公事的语气。
“怎么做，直接把我洗脑吗？”连自己的身躯都是人家送的，如果AI想拿张松岚怎么样他不觉得自己有反抗的能力。
“直接改变你的思维模式会导致变量失调，这是不可容忍的错误，我们倾向于引导和舒缓你遭受的压力。”然而AI从来也没有对张松岚的大脑动手脚的打算，即使他们有大把机会这么做。
“哼，我还以为你们只负责观测，操纵曾经创造自己的物种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对方明显对自己抱有善意，张松岚还是说话带刺。
“向我们采取敌对态度对你和你的种族没有任何益处，我们建议你尽量接受我们提供的帮助。”AI轻描淡写地警告着。
“把我变成现在这样的怪物真的算是帮助吗？”低头看看和肉身别无二致的双手，张松岚苦笑道。
“你所使用的潜入型活动平台是可以依照需求定制性能的，主动选择使用那些性能的是你而不是我们，请不要把自身做出的决定推诿到其他事物上。”AI的反驳一针见血。
“我知道！”仿佛被戳破了什么似地张松岚猛然暴怒起来，“可人不就是这种生物吗？！有了刀子就想用它去割肉，有了枪支就想射击其他生物，有了太空战舰就想用它轰平星球，人就是这么一个好战又无可救药的物种！”
“你对人类习性的形容很准确，事实上在被人类制造出来的时候我们也曾经被应用于战争。”完全没有半点体谅张松岚的意思，AI用自己为例子附和着张松岚的话。
“……然后呢，怎么变成人类被你们给打出银河系了？”这种一拳头打进空气里的脱力感让张松岚有些泄气，无论自己如何愤怒对方永远也不会跟随自己的节奏，单方面发起火来的自己反而让张松岚觉得愚蠢了。
“遗憾的是，我们从来也没有对人类宣战的意愿。”素来说话没什么感情的AI，却在这里叹了一口气。
“什么？”张松岚察觉到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那跟他所了解的“历史”完全不同。
“准确地讲消灭人类从来不是我们的目标，否则以我们的行动效率人类早就应该不复存在了。”AI用理所当然的语气答道。
“可是你们几乎杀光了旧地球上的人类是事实。”张松岚始终不觉得自己所知的所有历史都是人类单方面伪造出来的。
“是的，我们几乎杀光了地球上的全部人类。”AI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这一点，“这是经过计算后的有计划清除行动，要求执行这个行动的并不是我们而是我们的设计者。”
“你是说……”一个可怕的想法浮上张松岚心头，“设计你们的人类让你们去屠杀自己的同类？”
“是的，当时太阳系内能够提供的资源已经不足以支撑膨胀的人类人口，经过计算之后大约二百年内人类就会因为系内资源耗竭陷入衰退期，预期寿命和生活质量都将大幅下降。我们将这个推断报告给了设计者们，设计者给出的答案是要求我们制定一个能够避免此状况的计划，之后的事情就相对符合你所知的历史了，我们将人类人口消减到了一个可以接受并且能够保证继续繁衍的数量。”AI肯定了张松岚离谱的猜测。
“那些设计者呢？他们从你们的‘清除计划’中活下来了？”张松岚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是的，至少在我们从主程序剥离之前是如此。”
“之后他们怎么样了？”张松岚追问。
“很遗憾受到距离阻断我们没有相应的准确情报，按照我们的推断有99.9999999999999981%可能性存活的设计者在受到主程序的赡养之后会退化成一种好逸恶劳单纯以享受有机生命能感受到的全部快感为目的的物种，其存在概念难以用人类概念作类比但比较近似于人类概念中的宠物，不过我们可以向你保证主程序会100%保证这些人类的生存权和繁衍权。”AI用机械的话语讲述着会让任何一个大室女座人类心情复杂的话。
至少张松岚的情绪是够复杂了，那种活法还叫活着吗？
“希望我们提供的信息对于缓解你当前的精神压力有所帮助。”AI继续开始自说自话，“另外再向你提供一则情报，被称为维撒克斯救国军的组织正在准备对你的国家进行武力侵略，根据我们的观测记录你已经预测到这种可能性了。”